離開了飛天獅子的領地，章姚和章姬尋找地方露營。睡眠與飲食不再是修真者生活的必需，然而，這不意味著他們不會疲憊。戰鬥之後，找個地方緩口氣，是很有必要的。尤其是，侍妾事件之後，章姬重拾了對睡眠的愛。而章姚，凡域的十年生活讓她有了一些被修真者鄙夷的習慣，比如，時不時用美食犒勞自己。

她們找了一塊平坦空曠的地方。這裏的靈氣既不充盈，也不匱乏。周圍有幾個小樹，矮矮瘦瘦，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。

降落之後，章姬四下打量了一番，拿出兩只沙發。她坐在其中之一上面，另一個推到章姚面前。

在古代搗弄現代氣息濃厚的物件，很雷嗎？或許吧。被外界的環境同化，同化外界的環境，將周遭的一切變成自己熟悉的模樣，是人的本能。這本能帶來的是福是禍，就看個人手段了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章姚裝著糊塗，問道。這沙發的皮面是用低級妖獸皮縫制的，很精致，很軟。內部充填物不明，靈力波動不是很明顯。似乎除了材質，這就是普通的沙發。

“是沙發。”章姬隨意地說，“真可惜，沒把床裝上……”

“沙發？好奇怪的名字，這裏面有沙子？”章姚迷惑地說。“沙發”是外來詞匯，用中文解釋不通哦。

“……呃……這個……”章姬支支吾吾，說不出話來。她扯謊的本事，實在不高。

“扯謊本事不行？拉到boss面前溜溜就鍛煉出來了。”章姚無良地想。很遺憾，她沒有培養便宜妹妹的打算。→＿→章姬由衷地為此感到慶幸。

章姚只是居心不良，想看章姬驚慌。她滿意了，自然不會糾結“沙發”的來歷。

章姬不知章姚的險惡用心，見章姚不再追問，只當她不過是隨口一問，不由松了口氣。眼見著露餡危機過去，章姬又活躍起來。

“你說，如果我把這東西拿出去賣，能賺錢嗎？”章姬問道。

章姚看了看這個圓滾滾的沙發，道：“不夠莊重，和旁的事物不相襯，擺在那裏都不合適。”你能想象古色古香的屋子裏放一沙發嗎？別忘了，這裏是修真界，想要綿軟的坐具，法子多著呢。

章姬咬了咬嘴唇，再打量沙發，發現這玩意在修真界，真的挺礙眼的。而要她再接再厲設計出全套家具，那真是太難為人了。她不死心地說：“總能賣個奇巧吧。”

“那又能賣出去多少？有功夫折騰這個，不如好好修行。”章姚說。

章姬失望地低下頭。穿到古代，不搗弄現代的點子賺大錢，對不起穿越者的身份。如果是普通的古代還好說，就算審美不同，總有能用的。但是，這個套了修真界的古代，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不是正相關。

——會賺“錢”？行啊，某某男修手下缺個管事，你去吧！

——喲～小模樣不錯？那還東奔西跑做什麽？放心，主人不會虧待你的～“算了，我只是隨便玩玩。”章姬悶悶地說。

便宜妹妹想玩，章姚管不著也懶得管。她嘗試著在那個空沙發上坐下，感覺不是很好。這沙發綿軟過頭，坐上去，整個人現在裏面。這讓已經習慣各種古代用具的章姚很不適應。

【你就承認你是那種享不得福的人吧。】系統語重心長地說。

章姚懶洋洋地回應道：【健康生活，從貼近自然開始。】章姬上半身窩在沙發裏，腿伸出去老長，完全看不出平日裏淡雅清新的氣質。章姚並攏雙腿，腰身挺直，坐姿很淑女——請忽略她手中的烤雞翅，謝謝。

在沙發上瞇了一會兒，章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，她看見章姚蹲在一棵樹下，觀賞一朵潔白的花。那本是一朵無甚特色的白花，可是，當你註視它的時候，它煥發無盡的華光，似乎這世上再沒有更美麗的事物了。章姬被迷惑了。她覺得，花朵旁邊，章姚的身影是如此的礙眼。她恍惚地走向那朵花，伸出手。章姚不悅地瞪向她，那眼神，像是在看一個可鄙的入侵者。下一刻，異變陡生——

那朵花變成了一條蛇，一口咬在章姚的手上。轉眼之間，她在她的妹妹面前，化為腐朽的枯骨。

章姬嚇得退後一步，一屁股坐在地上……

章姬因為後坐的疼痛而清醒。她在打盹的時候，從沙發上滑下來。她下意識地尋找章姚。她看見了她的姐姐，完好無損。她松了口氣。下一刻，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——章姚正蹲在樹下，伸手觸碰一朵白色的花……

“別碰！危險！”高亢的聲音帶著尖利，那是章姬最最驚恐的叫喊。

章姚被嚇了一跳，那朵“花”也顫抖了一下，他們一同“看”向章姬。

對著那一朵“花”，以及自家姐姐的臉，章姬吞了吞口水，說不出話來。

好吧，讓我們把時針往回撥一小格。

章姬不知何時打起了盹，章姚從沙發上站起來，活動了一下手腳。就在這時候，她聽見了歌聲，尖細的，不成調子，但確實是歌聲。

這裏怎麽會有人唱歌？章姚微微蹙眉。附近可沒有其他人。她循著歌聲，在樹下找到了歌者。

那是一條碧綠的小蛇，頭上頂著一朵白色的花。它安靜地倚著樹根，好像一條無害的藤蔓。

章姚沒在附近找到第二個能夠開口的活物。看來，這位就是神秘的歌者了。但是……

【它使用的是人類的語言嗎？我怎麽會聽見它的聲音？】章姚疑惑地說。那歌聲含糊不清，好似自娛自樂的哼唱。人類是不該註意到這麽一條小蛇的“歌聲”的。

【不，是蛇的語言。】系統回答。

【怎麽可能？我又不是一條蛇！】章姚說。

【能說蛇語的人類又不是沒有。】系統說。

【……我不是沒鼻子禿頭蛇臉腦殘boss，謝謝。】章姚說。

【你忘記了哈利·波特。】系統說。

【別跟我提哈利·波特。】章姚不悅地說。黑歷史什麽的，還是讓它煙消雲散吧。

【哈利·波特就是你，波特家的男孩兒，伏地魔親手標記的宿敵，從來只有你。接替你的擬魂只是個虛妄的影像，哈利·波特只有你一個。】系統嘆息著說。

【我不再是……你是說伏地魔的那一塊靈魂對我還有影響？】章姚驚訝地說。

【不，只是一點氣息，一點天賦，對你沒有害處的。】系統安撫道，【麻瓜的身體，麻瓜的靈魂，怎麽會有魔法呢？但是，盡管微弱，你已經能夠使用魔法了，在你回歸你的世界之後，不是嗎？】【你的意思是，我的魔力天賦，其實是伏地魔的？我還以為是當了十多年哈利·波特的緣故。】章姚覺得不舒服，那感覺就好像吞了很糟糕的食物。

【靈魂確實會被肉體影響，但是沒有那麽快，尤其是從無到有，本質的改變。】系統說。

【哈！照你這麽說，攝魂怪大概是最厲害的巫師了。】章姚嘲諷地說。系統透漏的信息讓她感覺很糟糕。

【不，這種靈魂的學習能力很罕見。你不必為此煩惱，】系統笑著說，【就像老師的知識不會因為教導學生而流失，這種學習，對任何人都是無害的。】【……“學習”的只是天賦嗎？】章姚冷冷地問。

系統聞言，低聲笑了。它說：【系統的目的是“養成”而非毀滅，你的靈魂在系統的保護之下。而且，人類與野獸最大的區別，在於操縱人類行為的，不僅僅是本能，不是嗎？】【……但願如此。】沈默了許久，章姚說。

時間在沈默中流逝，那條蛇的哼唱仍在繼續。章姚平覆心緒，低頭看那條蛇。首先映入她眼簾的，是那朵潔白的花。那花朵初看很平凡，越看越覺得它美麗。章姚微微蹙眉。這不是普通的花朵。

得了吧，哪有普通的花是開在蛇的身上的？應該說，這條頭上開了一朵花的蛇很不普通。

章姚嘆了口氣，她需要一個證明。確認，或者否定，她不知道哪種更好。人們或許會因為自身傑出的天賦而欣喜。然而，當那天賦超出預計，無論它帶來的時好時壞，在最初，大多數“幸運者”，都是心懷忐忑的。

在成為哈利·波特的日子裏，他從來不為語言問題煩惱。他能輕而易舉的分清英語和蛇語，後者在他的耳中是中文。而他自己，是從來不說蛇語的。也就是說，鄧欣涵版的哈利·波特的蛇語水平，比原著的那個哈利還菜。章姚不知道怎麽把自己的語言調整為蛇語。章姚緩緩蹲下，盯著那條蛇，就像正版的哈利“曾經”做過的那樣。她試探著開口道：“你好，是你在唱歌嗎？”她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是什麽語言。

下一刻，章姚覺得，自己身上閃著名為“主角光環”的光輝。她聽見那個尖細的聲音說：“你會說我們的語言？你是化形的蛇妖嗎？”聲音裏帶著尊敬，以及警惕。

“不，我是人類。”章姚說。

“不可能！人類不可能會我們的語言！”蛇尖叫道——或許不是尖叫，只是它的聲音太尖細。

【所以伏地魔其實不是人嗎？我喜歡這個結論。】章姚抓緊一切空隙，對系統吐槽。

“你怎麽知道一定不會有？”章姚故作高深地說。

“我當然知道！”蛇驕傲地說，“至於你，你的祖先一定有一位偉大的蛇妖。”

“對不起，猜錯了。”章姚冷漠地說。她現在用的就是自己的身體。她的世界可不想這裏這麽玄幻。

“你不知道罷了，人類本就是善忘的種族！”蛇仰起頭——這讓它頭頂的那朵花向後倒去——高傲地說。它伸展碧綠纖細的身體，說：“你覺得我美嗎？”

“……你很漂亮。”章姚實話實說。

“這就是了！人是不會覺得蛇美麗的。他們只會對著蛇尖叫！你不同，你覺得我很美！你擁有蛇的審美，這說明，你流著偉大蛇妖的血！”蛇興奮地說。

章姚：“……”槽點太多，不知從何吐起。

蛇將章姚的沈默當成默認，它矜持地挺直半截身子，三角腦袋微微下垂，頭頂的花微微顫抖。就在它打算開口的時候，尖叫襲擊了他們——“別碰！危險！”

見鬼，章姚根本沒打算碰這不知底細的生物。她蹲著，一只手腕搭在膝蓋上，角度的差異讓章姬以為她要觸摸那條詭異的蛇。→＿→似乎重點不對……

章姚被這聲尖叫嚇得一哆嗦，下意識地回頭，看見章姬滿臉驚慌地站在那裏。

蛇從沒經受過這等聲波攻擊。它顫抖著，頭上的潔白的花也跟著瑟瑟抖動——真是好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小白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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